红鸾.

茸布.乱写一通流.

越熟悉的脸越经不起推敲.

布加拉提觉得，乔鲁诺愈发陌生了。

十七天来，这是他第九次产生这种想法。这次他正抱着臂倚在窗台，注视着叠腿而坐的乔鲁诺翻阅手下上报的资料。

黑色西服衬得他沉稳，也不碍少年展示修长的身姿。布加拉提的视线缓慢扫过，在每一处衣褶隆起的阴影里停留，最后顿在他自胸前露出的一片淡麦胸肌上。

仅仅只是换了衣服，还不足以令他感到陌生，但他又确实感受不到那丝微妙的违和感了。那感觉稍纵即逝，就像把一抔碎云扔进水中，甚至无法留下一点涟漪。

他不得不以一个审视者的角度转而去端详那张脸——那张少年独有的，他再熟悉不过的脸——金发，翠眼，鼻梁高挺，唇瓣饱满…有些裂痕，他看了眼挂钟，那堆资料耗费的时间已有将近一个小时，他得提醒他的教父喝些温水。

“乔鲁诺，喝些水吧，你已经看了快要一个小时了。”

“啊，布加拉提先生，真是麻烦您，十分感谢……”

他把手中盛上温水的瓷杯递了过去，出声的同时几乎立刻得到了回应。那堆茸茸的金发颤了颤，抬起乔鲁诺的一双翠绿色眸子来。

布加拉提的手猛地顿住了，杯里的水液猝不及防来回推挤，一点水响压过他怦怦心声——他在教父的脸上，看到了陌生感的来源。

长睫在此缓缓收尾，少年的眼角似由一把刻刀雕琢，锐刃暗篆星星点点的怦动热情。闪烁着的也许是一点笑意，也许是十五岁少年独有的大胆觊觎，也许是教父注视他的Underboss时那点晦暗的信任与占有欲。

十五岁的少年，终究是藏不住感情的。乔鲁诺的眼睛里有布加拉提，于是翠绿湖面便迸碎一握亮光。投来的热情注视几经掩藏不减温度，青涩又张扬地披露爱和欲望。但他只敢对此投出短短一撇，视线代手暧昧抚过布加拉提的脸颊。

瓷杯顿过，依旧是稳稳落在他的掌心。

布加拉提能听到水液吞咽的响动，他张了张口——

夜风正盛。

乔鲁诺的确是一位合格的猎手，至少，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。

他有野心，有耐力，力量和反应都倚仗年龄高居巅峰。

乔鲁诺懂得忍耐，借此一点点攻陷猎物的防备，令他觉得他是可以握在手中，一把崭新、锐利而听话的匕首。他忠诚而机敏，悄悄地展开他的根须，盘虬扎进他的心里，供他依靠，供他使用，撑起他心里每一丝空缺。他又适时脆弱，向自己的猎物展示一身淋漓伤口，拿捏他心中最柔软的一点来惹他心疼。他落下的诱饵和陷阱织起虚影，用瞬时的爱恋目光反复暗示，等待猎物冲昏头脑的绝佳时机。

少年站在光芒大盛的蛛网正中，笑容令人安心。他心爱的猎物被他舐平了戒备，贪恋他的力量与温柔可靠，由他喃喃出的声音牵引，趔趔趄趄扑进他的怀中。甚至不必他动手收网——这张网再无来客，只剩猎手对猎物无尽的缱倦暧昧，舔舐啃咬。

那是猎人的对猎物所行使的，名为永远独占的特权。

布加拉提，就是那只猎物。

直到乔鲁诺的牙尖慢慢品咬他的锁骨，他才开始紧张。两个初心者首次交换经验，必然是破肉损皮的。他双膝之间是教父的窄腰，能通过整个下半身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。紧抱的胳膊里填塞炽热肉体，乔鲁诺带着稍显厚重鼻音吐字在布加拉提耳边，酥痒窜带起一路麻骨的电流。

“布加拉提，放松些…”

他的舌面湿热舔上他的侧颊，鬓角相抵，彼此的低喘与热气肆意泼洒，牙尖沾染不知道来自哪方的血迹。

不管角度，不管姿势，单单考虑快感和征服，这场性爱勉强称作野兽间最为保守的争斗。男人们的腰窝深陷，胳膊与身体胡乱纠缠，布加拉提发狠一口咬在乔鲁诺的颈筋，口里狠狠吮吸的嫩肉能隐约感受到男孩吞咽津液的动作。

他像是汹涌浪潮里一点水花生产的碎末，在呼啸的大洋里被点点蚕食，又被更加激烈的拍打所生的白沫填充，沉浮中只敢死死咬住海面那起伏波澜。

天光乍亮。

教父正温柔地亲吻自己最为忠诚的下属。